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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缘
【作者】:朱绿琴  【发布时间】:2016-04-27

 

八十年代初,学习很刻苦的大哥放弃高考进了酒厂工作。下班归来的大哥工作裤和球鞋上总是沾着些许粮食的碎屑,身上有着浓重的酒气。那时她还小,十一二岁的年纪,无法知晓大哥每天的工作内容,却从大哥的装束和容颜上知道,酿酒是很辛苦的工作。
 
  中考完后的假期,十五六岁的她跟着在包装班工作的大姐去顶几天班。80年代末的包装车间管理没有现在严格,大部分工序还是手工作业,装在麻袋里的酒瓶靠手抬肩扛搬进车间。两人一组抬麻袋比较轻松,可没人愿意与不足50公斤体重的她合作,踉踉跄跄不说,还老是抓不牢麻袋口,摔烂的瓶子都要进入成本的,合作的人心疼的只叹气。
 
  因为什么都不会干,她被分到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洗瓶岗位上工作。一只酒瓶需要洗四次,四道缸,是洗瓶的最后一道工序,也是最轻松的,简单到只用把缸里灌满水的瓶子捞出来放到专用的沥水板上把水沥干就行。毫无工作经验的她快速地捞起、摆好。正干得起劲,突然,大拇指一阵刺痛。拿出来,鲜血已经染红了手指,破裂的瓶子划烂了她的手指。她委屈地举着手指找大姐。正在别的工序上忙碌的大姐快速将废酒桶里的废酒捧出快速淋在了她的伤口上,找个了包扎带三下两下缠了几圈,说,没事了,干活去吧,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一阵剌痛掠过她的心间,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她磨磨蹭蹭地来到缸前,动作较之前慢了很多,仿佛那缸里盘桓着毒蛇。第一次和酒亲密接触,她便败下阵来,酒,以一种艰辛的姿态呈现在她的眼前。
 
  高中毕业后,虽然被分在酒厂工作,却没有从事与酒有关的工种,每天行进在酒香浓郁的街道上,对白酒的了解却依然是一片空白。
 
  而立之年时因工作调整,她从事了文字工作,常常到酿酒厂采访酿酒员工。酿酒有严格的工艺和操作流程。但这些从事了十几、二十几年的酿酒工说起酿酒来竟然妙趣横生,各富玄机。她常迷失在他们的叙述中。在他们眼里,那一排排有序的窖池就是他们的农田,他们了解它们所有的脾性,抓一把粮醅就知道温度和水分,甚至当天的产量都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采访的多了,她也学会了像他们的样子一样用指头蘸一点刚出锅的酒放到嘴里慢慢咂摸,感悟酒分子在味蕾上舞蹈,香、醇、绵、甜、净等出现在品酒员笔下的形容词竟然也被她捕捉到了,那种奇妙的感觉真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渐渐地,她爱上了酒,爱上了这清冽、无色,却有无穷韵味和涵义的液体。
 
  一次外出参加一个会议,陌生的人坐在一起都很拘谨,她提议上一瓶伊力小老窖。酒上桌了,却没有人端杯,气氛有些尴尬。她如品酒大师般指导大家闭上眼,先轻轻地嗅杯中酒的味道,然后小小地抿一点酒,让液体布满味蕾,感受它的神奇魔力。片刻,每个人都睁大了惊奇的眼睛。“哇!以前对酒是惧怕的,只感觉到辣,为什么今天这酒这么香,这么醇?”她笑而不答。其实,白酒在中国有着上千年的酿酒历史,特有的发酵和贮存工艺赋予粮食酒上百种有益成分,白酒中那独特的馥郁醇香大概得益于此吧。从此,只要有机会,她都会用自己的方式推介“酒”这位朋友,虽然她的酒量小到让自己都汗颜,但她觉得让大家真正了解蕴含在酒里的文化和奇妙和魅力是自己的职责。
 
  过于垂青一件事物,命运的指针会不自觉地转到那个方向。不惑之年,她调入酿酒厂工作,与酒有了最深入的接触。那几个月,每天,她都会与厂里的管理人员去酿酒现场工房,查看窖池发酵和酿酒生产。每天在酒气蒸腾的酿酒车间逡巡,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化身为一名真正的酿酒人,她时常学着他们的样子抓一把粮醅放在鼻翼下捕捉酒分子的浓度。遇到出酒的时候,她依然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品尝原酒的味道。甚至,她想拿过装锅人的锨,潇洒地将粮醅挥洒出去,均匀地将甑锅铺满……那段时间,她的衣服上、发梢上甚至呼吸里都充斥着酒的味道,而她浑然不觉,带着这些味道四处奔波,酒以那样一种方式侵入了她,而她却浑然不觉。
虽然,她最终还是离开了那个酒香四溢的所在,但酒已然进入她的生命,以一种宿命的形式存在。
 
  她不好酒,不嗜酒,却喜酒!酒如同一位睿智的老者,值得每一个喜欢他的人慢慢品味和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