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怀
对于“杏儿岔”这个偏僻的村子来说,白杨树与黄土人都挺身在大山的怀抱中,有着同样的梦。
头顶上绚丽的天空,即使是再阔再高,也受不了地上虔诚地祈祷的那一座座又瘦又黄的山头,口渴地发出了一声长叹,听得天上的白云都蒙上了双眼哭了起来。
一阵哭声过后,天色变得露出了笑容,雨气透过窗子,显得格外清新。静静地站在家乡的小院子里,抬头望着天上的那座彩桥,彩桥横跨杏儿岔的两座山头,山头在夕阳的照耀下中显得像两位农村的老人,土黄土黄的背影,渐渐地向夜色中睡去。
桥下的流水,缓缓地淌过苦水的河沟,像山沟里的孩子发出的一串串笑声,一声连着一声,在呼唤着向宁静的夜空中寻找大山的怀抱,在呐喊着山村干旱的农田被雨灌溉过浑身的一种舒适,与屋檐下的小石头有着一样的心情,屋檐下滴滴答答的流水,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寻找自己一生的归宿——老窖。
山,总是沉睡着,总是昂扬着……那正是父亲犁尖下的山,母亲锄头前的山。山沟里的村民们,在大山的怀抱中:有拉起了架子车,在山路上驱赶着一对老黄牛慢慢前行的;有牵着毛驴子,在山顶上驮着一捆柴草走向家里的;有弯着身子,在玉米地里拨着被风吹得像流水一样哗啦啦的地膜,手指捏着抽芽的玉米苗儿重见天日的;有握着锄头在扁豆地里刨着那惹祸的野草的……,看着年老的母亲唤着羊群从长满冰草的田埂边走过,训教过的小羊如屲上的小孩子,听着母亲的话,母亲常说“她是那群小羊们的老师,即使是那些小羊钻进邻家的长满麦子,豆子,苜蓿,土豆,玉米的地里,都不会贪吃一口,并且抬起蹄子防着踏折地里的庄家,小心翼翼地从地里走出来,青青的脸蛋上露出了几丝难为情来。”
母亲对羊就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每次放羊回家时,摸着夜色,跟着羊群,闻着夜里汪汪的犬吠声……,把羊圈好后,走进厨房拿起窗台上的空奶壶,放上一把奶粉,还要倒上暖瓶中的开水,拧紧盖子,用手摇着瓶子,直到母亲试着不烫自己的嘴为好,母亲还说:“这羊和人的口腔温度基本是一样的。”试着喝上一口奶,若她感到温度合适时,才双手端着奶壶给圈里的小羊羔儿去喂,羊羔儿就像会听话的孩子,用嘴吻着母亲的脚面,用头顶着母亲的腿子,一口噙住奶嘴,咕咕地往下咽。
当我每次从外地回到家里时,看着家门口躺着的几根干柴时,不由就想起了母亲,她身材瘦得像一根干柴一般,我就像犯下了什么罪的人,心里有着抽不出的绳子,母亲走过的路子就是刻在大山上的皱纹,踏下的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就如同山来诗歌般的节奏,回响在大山的怀抱中。沿着母亲走过的脚印,我就想起年轻时的母亲,在山头上的汗水润着一把擦得明亮的镢头刃儿,惹着老天都滴下了一颗颗雨滴。母亲沿着眼前的路子走去,微风抚摸着母亲花白的头发,惊得天上的星星都睁大了眼睛,盯着山洼上劳作的母亲的身影。
母亲望着一年四季的大山,心里又起了座座山头,那就是父亲从这个高山头耕到那个高山头,从这个瘦山头爬到那个瘦山头。
清风随着春天的呼唤传过大地,回荡着山谷里,那春姑娘在天空中撒下了绿色的种子,让山头在播种的希望里,披上一层层年轻的衣裳,绣上杏花,桃花,梨花,这些乡村的景色,一幅迷人的春山图中,有几只蜜蜂嗡嗡地飞来飞去,采集着满山遍野的花粉,有几只蝴蝶追逐着重温乡村宁静的故事。柳絮多情地飞过农庄,飞过庭院,仿佛是春之恋留下的点点泪花,滴答在春天双双对对的山娃娃的脸庞。春天,大山般的怀抱中,洋溢山来人的温暖,年轻。春色中的温情,春天般的山,怀抱着山来的人们,在希望的田野留下浓郁地春香。
入夏以来,嫩绿的小草慢慢地爬过春天的肩膀,站在了夏天绿茸茸的田野里,望着麦田般的海洋,在阵阵热风的吹拂下,涌动着绿色如涛的麦浪。骄阳一片,只有农人手中挥动着的那把如弯月的镰刀,才能收回翻涌的金黄麦浪。对于山沟里的人来说,一根麦秆,就是农民心中的旗杆,一根麦穗就是农民金灿灿的命根子。甚至,一把汗,一把泪,一根黄好的麦秆,就是一个农民心中的祖国。
夏日的山野里,农民最怕的不是大山的郁翠幽深,而是天上一颗颗跳珠似的“冷子”,把庄家打得七零八乱,就连屋顶上的瓦片好似叮叮当当地与其对话,梯田的玉米秆子,就像帅哥一般英姿飒爽,依然不畏冰雹的乱打,虽然把玉米的叶子打得开了窟窿,睁开了眼睛,但那坚挺的身子向北方的农民一般,依然站立在连绵起伏的黄土地上,望着这里的农民,经受着风吹雨打。
秋雾弥漫,大雁横空,从山间传来了悠扬的笛声,在雾中隐现着一片黄澄澄的山中世界,秋风挂着片片树叶飘落在山沟里,当走过时,踩在落得厚厚的树叶上,感受到秋天的清凉,忽然,那苦水河里的蛤蟆,发出了呱——呱呱……
夜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当独自漫步在河边上,视乎还听到悬崖上被风吹下的土块,落进泉水里发出的“咚咚”的声响。
秋天的大山上光秃秃地就像脱掉白发的老人,在思索着岁月的沉浮与风雨的吹打,农民翻耕过的土地中蕴藏着秋天收获的喜悦。大山安逸在清晨铺上的霜里就像盖上了一层银色的薄布单子,只看到一片纯洁。
走过秋天的山梁,远处冒着青烟,那是放羊的父亲在焚烧牛粪,羊粪,柴根以取暖,料峭的寒风中夹带着朵朵雪花,已是冬季一片的景象了。
童年时,父亲经常在山里点燃着野草禾根,烧一堆堆“生灰”,那时的人们生活困难,买不起磷肥,碳铵,尿素等肥料,只能烧些野草柴蒿,然后,把其用黄土埋封好,待到第二年春播时,以便撒在地里当肥料用。
冬天的大山,披上一层白雪,就像放羊老汉披着一身棉袄坐在那里,远远望去山上的羊群就像高天的白云,一朵一朵地飘在天空中……夕照西斜,一幅白色的山村画中伫立着一个人,在乡思着山的神秘。
你不看眼前闪动着一片山来的影子,在大山的怀抱中,小孩偎依在大人的膝下,盯着墙根外的那些白杨树、椿树在寒风中摇动着。此时,父亲与母亲从树底下走来过来,站下来望着那两棵饱经沧桑的老树,依然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