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蛋
二蛋是我从小到大一块打“髀矢”玩烟盒玩大的朋友。小时候二蛋打不过我,后来我却有点怕他,因为他是警察,屁股后面有支五四式手枪,虽然我没干过太大的坏事,但我还是觉得他厉害。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二蛋死了。那是春节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六个人在他的宿舍里喝酒,给二蛋过生日,他的宿舍在城市的边上,相对市中心安静一些。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我说:“二蛋,我不想喝了。”“球的话。”二蛋说话前总有这句话,小时候就这样,二蛋说:“你不喝,我肚子胀呢!”
“你肚子胀我也不喝了,我喝不动了,我想吐呢。”我说。二蛋端了一杯酒过来,问:“你不喝了?”我说:“不喝了。”二蛋把酒倒在我的裤裆上。我想,反正不让我再喝就行。他愿意倒在哪儿都行。我就是这么个货。二蛋他们几个声嘶力竭地划着拳。我却斜躺在二蛋的床上,看着窗外。今天晚上的月亮挺大,月光下的雪地白森森的,有点刺眼。外面有几声狗叫。我说:二蛋,这是谁家的狗,这么晚了,穷叫唤啥呢?还不睡。“你管球它呢。再说狗又和你不一样。”“哎,听得人烦得很。”二蛋拿起瓶子,对着瓶口狠狠灌了几口,然后站起来,说“想不想吃狗肉?”我们都说:“想呢。”
二蛋说:“走。”我们跟在二蛋的后面,“吱呀”“吱呀”地把本来平整的雪地踩得都是黑窟窿。外面寂静,雪地上只有我们六个摇摇晃晃的醉鬼和六条乱摆的影子。狗的叫声离我们越来越近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一阵风,一些雪灌进了我的脖子里,我感到有点发抖。这片雪地的下面,曾经有不少坟墓。我想那些尸骨虽然被迁走了,但这地底下可能还会留下点什么吧?据说这两年这地方将要盖不少楼,可现在这块雪地依然让人觉得有点害怕。我们跟在二蛋的后面,都被这阵风弄得有点紧张起来。一条黄狗站在离我们十来米远的地方狂叫着,二蛋从屁股后来摸出枪,抬手就是一枪。紧接着我们听到“唉哟”一声,接着又是什么东西倒在雪地上而发出的沉闷的声音,我们都以为遇见鬼了。我们都被吓跑了,只有二蛋没跑,二蛋喊住了我们。
这时间,我们才看到月光下的雪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正蹲在雪地拉屎呢,就被二蛋一枪给撂倒了,那人的光屁股暴露在月光下。而那条狗已经跑了。二蛋站在原地没动,像根木桩子一样。傻了。他想他把人打死了,这可是大祸! 那人身上都是血,谁也不知道他的伤口在哪儿,只是我们给他提裤子的时候,他的屁股是红色的,他哼哼叽叽在似乎在骂着什么?我们四个人抬着他向医院跑去,二蛋没去,二蛋被吓傻了,我们留下一个人陪着二蛋。在医院里,我们知道了枪眼在那人的屁股上,断定那人死不了,这时间,我想起二蛋,得把这事告诉二蛋,二蛋不知道呀,他还以为打死人了。我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二蛋死了,二蛋朝自己的脑袋上开了一枪。二蛋和一个朋友回到房子里,那朋友把枪从他的手里接了过来,压在枕头下面。此时此刻的屋子里,除了一些空酒瓶子,就是二蛋和那个朋友了。那朋友说:“没事儿,那人在医院里,就死不了。”“球!我看死了,这咋办呢?我不能让人枪毙。”二蛋沮丧地低着头,嘴里含含糊糊像反刍那样重复着这话。说着说着二蛋似乎睡着了。我的那位朋友,以为二蛋真的睡着了,急忙走到屋外头,对着雪地撒了泡尿,在他舒服地打冷颤的时候,听到屋里头一声枪响。现在想起来,这事都怪我,我为啥要烦狗叫呢,狗叫狗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呢,要不谁也不会想起来吃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