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烤者的逆流人生
大学毕业以后,没有在大城市留守,直接回了家里,一个县城。
在家里过了几个月的啃老生活,被啃者的火山爆发了。集体对我进行批判。我那个时候戴了消音器。面带微笑的点头哈腰的接纳每一个亲人的批判。
终于在家里宅不下去了。上街随便逛逛,这个城市没有一点儿改变。青石板上的苔藓都依旧是巴蜀特有品种。红墙青瓦被朝阳晚霞就着风雨洗刷了一次又一次。是的,天空是灰暗的。我回到故土不是为了什么建设家乡。而是为了逃离活死人一样忙碌重复的大都市。
烈日晒烈了我的嘴唇。饥渴得如同需要女人一样需要冰水。无意中发现原来这个街道是有变化的。多了一个刨冰店。走进去。居然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是的,我对这个店主的女老板一见钟情。而那时我二十三岁,她四十四岁。一见钟情的理由苍白的文字无法表达。略略说一句就是,看见她我第一次心动了。
她不是风情万种,不是知性典雅,不是如沐春风,不是热情火辣。而是安静专注。我点的一个最普通的西瓜刨冰,她仔仔细细的弄了将近十几分钟,娴熟手工切出的西瓜的大小如同机器切割的一样工整,配上葡萄干,酸梅子,布丁,冰块儿。是一杯味道极好色彩搭配得既丰富又和谐。我爱上了她的同时爱上了这个工作。
正当看见她墙上贴着招工信息,我顺其自然的成为了她的员工,相处下来得知她离异,有个小男孩儿,已经上高中。她为人谦和有礼,做事踏实有效。对待生活不卑不亢,让我看见了一个我想成为的那样的人。
我追她那会儿,应该是把她吓得够呛,开除我又接纳我反反复复经过三次,我知道她的矛盾,也理解她的痛苦,以及压力。所以用了三年时间软磨硬泡让她接纳。
我父母几乎侮辱过她,去她的店里砸个地儿朝天。周围的人都觉得她是勾引的我。好在那年儿子不是高三,已经毕业进入大学的儿子也因为我要她断绝母子关系,甚至几次找小太爷党在深夜把我揍一顿。
我很享受被揍的快感,那样说明这段感情还没有结束。有一天突然心血来潮,被小太爷揍了以后跑她那里。她穿着睡衣给我点了一根烟,然后自己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坐在我旁边。沉默许久,突然开口,“我们离开这座城市吧”。我听到这句话,内心已经在盘算着去哪儿,什么时候买票。表面却依旧平静,依旧抽着那只只剩半截的烟。她见我许久不做声。又淡淡的问了一句“嗯?”那个拟声词只有我知道是有问号的,只有我知道它的意思是“嗯,怎么不说话?”
我为了迎合她的心智,故意按捺生理年龄导致的年少轻狂,像个老头子一样微微驼着背在屋子里面一边抽着烟一边转着圈。许久以后沙哑的低沉的发出短短的一句“明天就走,火车,深圳”
她只说了一声“你过来我帮你把伤口擦一擦,回去准备点行李,下午就走吧。”
我们到了深圳,不好意思,大学专业学得不好,加上我想和她时时刻刻呆在一起。所以没有找到什么好工作,反而是跟着一位四川老乡学习起了烧烤。在他们都认为我们是母子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给他们解释,我是她男人。
第一天去给老乡帮忙,就发现原来烧烤利润这么大,比如茄子买一个才两元钱,烤一个就要五块,豆腐干才八元一斤,烤几片就是两元。魔芋直接用魔芋粉自己做。几块钱的粉做一小盆,而烤一小块儿就是两元。藕片土豆片韭菜简直就是烤前的鸡烤后的凤凰。加上喝的瓶酒,赚也会赚对半。一个烧烤摊位一个月也交不了多少钱。
我们如同发现新大陆一样高兴,发现了一个商机,如同发现了我们的未来。兴奋得一个晚上睡不着觉。我在想,其他二十几岁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和同龄女孩子会干嘛?会聊一晚上的职业规划?而我家女人和我打了一晚上的算盘。她说:“现在手头的钱只够房租,生活都勉强难以维持。如果想自己经营一个烧烤摊位,简直痴人说梦。”我说过要和朋友借钱,她说:“第一桶金还是不要借的好。再说我们技术都不懂,烧烤看着简单,做起来未必容易。当初的刨冰店为什么我的生意最好,那是因为我学习的时候确实费了一番功夫”我见她说到此处有些黯然,但是瞬间又化为乌有。
是的,我家女人说得没错,有些事情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我第一天在四川老乡那里帮忙打完杂以后,想自己也来烤一烤试一试,妈呀,不是烧焦就是没有煮熟,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跟老乡的美味简直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有一次,四川老乡约我喝夜瓶酒,我们彼此都有点微醉,他说没有想到我一个大学生能够在他那里打杂就是半年,没有想到我真的对我女人是认真的,说实在话刚开始他不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就是觉得我是想体验人生玩玩而已。不管是工作还是我的感情,他都是如此看的,现在看到我坚持认真做起来好像还是真正的热爱,就真正的服了我。
也就是那个晚上,老乡把秘密配方传授给了我,要些什么作料,某些作料怎么炒,作料要买哪些地方的,什么色泽什么品种怎么分辨。作料和作料的搭配比例,烧烤的东西的成熟度以及温度的控制,烧烤材料钢炭质量的分辨,以及对待顾客的热情招呼方式,教给了我好多,而让我热泪盈眶的是他那句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话。
“希望用烧烤能够撑起你的家”
我们告别了老乡,选择了回家乡创业。因为她父母年纪大了,需要照顾。回到家我的父母看我们如此坚持,也就不再反对,他们觉得可能我们结了婚反而离婚离得快。于是我们在父母另类的祝福下简单的领了证,简单的办了一个婚礼,虽然我很想大办,但是她说要留着钱创业。
父母肯定不会借给我们钱,我们算是白手起家,她家是农村的,房子瓦片都已经坏了,还是那种土房子,泥巴地。这还是她父母的家,因为和前夫离婚的时候,本来前夫就没有钱,又是赌鬼又是酒鬼,她净身出户带着孩子,开的刨冰店也只能维持孩子上学的费用,加上我们私奔,私奔后在深圳打工的钱还要供孩子大学用,我家那位小太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加上觉得我年轻力壮不榨白不榨。所以回家创业的时候身上也就万把块钱,而那钱还用在了婚礼上。
婚后我父母不同意和他们住,也当然不会给我们买房子。好在有善良的亲戚朋友把份子钱给到我兜儿里,数一数也有两三万。
我们就合计着用两三万块钱创业。可是找了很多房子租金都很贵,屡次碰壁以后发现还是得从长计议。于是打算回农村住。
和媳妇儿过上了住土房子,种庄稼。养牛羊的日子。说实在话我觉得那样的日子不错,只是偶尔想起了四川老乡的那一句话以及他的苦心。才会想着不能放弃。
于是我一边打工,媳妇儿一边照顾老人一边种植庄稼,一年下来存了几万块钱。在县城里面租了一个房子,准备烧烤。
我把我烧烤的名字取名“思烤者”
刚开始生意不是很好,因为路段因为没有自己的人际关系来源。但是由于我们的味道确实好,服务确实让人满意。半年后我们的生意就红火了起来。家里的父母也不再反对,偶尔还会来帮忙搭把手。我们现在赚的钱确实也能够养活一家。
这就是我的逆主流人生,也许读者觉得很平常,和大多故事差不多,可是我经历起来,短短几年如同过了半个世纪一样漫长,酸甜苦辣百般滋味。我不后悔这样的选择,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我感恩老婆一直坚持了下来,感恩四川老乡的馈赠,感恩我父母对我的疼爱,虽然那种方式让我体会到的是痛。也感恩我的小太爷接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