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屋
蜘蛛织就的网散发着丝质的光芒定格在墙角上方,几只虫蝇的残骸吊立在网的中央,日渐风化的遗体变得干瘪而透明。望着莽撞者的遗容,幸存者不由提高了警觉,往日的张扬已不复存在,无奈中只好委身于屋顶的朽檀和木椽。布阵以待的蜘蛛忍着焦灼伺机行动……最静谧的地方竟成了杀机四伏的无声战场和莽撞者的墓地,这不由使人对安静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主人仙逝已多年,陪伴他半个多世纪的老屋洞察了他平凡而孤寂的一生。也许在年轮的辙印中,行者的生老病死已司空见惯,何况一个平庸的独身者?活着,如一叶孤帆,没有人过多地揣摩他行走的路径;死了,如一枚落叶,一捧黄土草草掩埋了他一生的荣辱。
一把锈钝的锄倚立在墙角,曾经锋利的锄刃早已磨砺得荡然无存。锄曾让主人裸露心灵、亲近土地,在汗与泪交织的岁月里,催生着他一生的希冀。主人用粗砺而勤劳的双手和锄共同演绎了一段至真至纯的土地情节,勾勒出一幅春意盎然的生命家园。
一双老迈而破损的鞋不甘寂寞地躲在墙角,大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呼唤。鞋面上灰蓝色的霉斑星罗棋布,散发着腐朽的异味,几只白色潮湿虫肆无忌惮地穿行在鞋的中央。这是主人生前弥足珍贵的一件罕物。
正是这鞋,从正月的节气出发,最先踏破残冬的积雪,逾越早春的泥泞,穿行在六月的田垄,徜徉在麦收的谷场。正是这鞋,一遍遍徜徉在洒满月光的田埂上,把枯燥的日子碾得很长很长,与主人一道坚守在最艰苦的岁月里。鞋让主人钟情于土地,成就了他一生不变的色彩。
风把老屋的木门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一抹静静的阳光轻泻在布满尘埃的枣红色木桌上。木桌呈倾斜状,其中一条腿已经弯曲,正在慢慢腐朽和溃烂。尊严的松木在此屈膝,不禁令人为生命的消损感到悲哀。抽屉内,成沓的病历和处方已经发黄,模糊的字迹诉说了主人临终前一段较为完整的情节。
一把锈腐的铁锁仍然保持着对主人的忠贞,它是一个虔诚的守望者,拒绝任何钥匙,竭力封存主人的秘密。然而,木门已经损坏,一阵风就能推门而入。我就是这阵风,来也匆匆,去亦匆匆。我看见门在一张一翕中逐渐趋于毁灭,日渐坍塌的老屋也在加速返回泥土的进程。摘自新疆